【夏佟】星期戀人 四四 他們被狠狠罵了。還不只一次。晚上被父母邊責備邊處理傷口,隔天早上又被叫去教官室訓話,連父母也一起叫來再罵一次。兩人都被記了大過一支、被罰了禁足。 體育課。兩個傷兵一個手包得緊緊、一個背還打不直,只能被留在教室看家。 閒著無聊,虞夏乾脆把兩人的桌子併在一起,坐在上面和虞佟抬槓。 說話間,虞夏瞥見教室外有個黑色人影,正偷偷摸摸打量這裡。雖然看不清臉,卻可以從衣著中推測來的人是誰。 暗暗一笑,反身抬起他哥的下巴、湊近臉,將兩人距離縮短到連呼吸都能感受到的地步。 「夏?」 「噓,別說話。一下就好。」 這種距離簡直像接吻的地步…… 意識到這點,不知怎地,虞佟閉上眼,隔絕掉對方的目光。等到呼吸遠離才睜開眼。卻意外發現眼前人並不如剛才的淡定,反而有點狼狽地不敢看自己。 心臟猛然被一擊,他突然覺得這樣的虞夏好可愛:「怎麼,做賊的還心虛啊。臉都紅了。」 「靠,你好意思說我,誰的臉比較紅啊。」虞夏不甘示弱地反駁,可下一秒,他頓了下,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:「怎麼?你以為我會真的親下去?」 這是調戲吧? 聽到這麼說,虞佟忍不住白他一眼:「你也想太歪,是我要問你抽什麼風吧? 一頓,虞夏這才想起剛才的目光。 也沒去確認人到底走了沒,他彎下身,湊近虞佟耳邊:「嘛,還不是假仙女來了嘛。」說完,還吹了口氣在耳殼上。 「夏,你……!」虞佟本來還想說明白了原由,要配合一下,卻被那口氣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。一股酥麻從邀測竄上,好不容易消退的緋紅又爬上耳朵。 「欸,佟,你耳朵好敏感。」對方卻又在這時不知死活補了一句。 腦筋有那麼一瞬間成了空白,等到他意識回來,他已經撲向他弟,在那微涼的耳貝上咬了一下。 「靠靠靠靠靠!虞佟你幹嘛!痛痛痛痛痛痛!」虞夏嚇了一跳,下意識想逃,可是背部的疼痛,加上他哥用手勾住他的脖子逃不了,弄得他整個人只能僵在那,差點從桌子上摔下去。 「哼哼,這是報復。」 不知怎地,虞夏看傻了眼。剛剛緊張到閉上眼睛已經夠可愛了,現在這幼稚的得意貌,怎麼也在他心上敲打一記。 慘了慘了,沒藥醫了。 ****** 一意識到這個問題,虞夏突然覺得自己無法面對虞佟。明明之前還能裝的,現下卻怎樣都無法控制。 玩脫了。 好想親,他想念那雙溫暖乾燥的雙手。 「怎了?」虞佟開口問。 不知道是否前幾天的回家路太過精彩,反而讓自己不習慣,還是真的有變。他覺得他弟的步伐比往常慢了些。 而且,看來有些心不在焉。 不只現在,上課時也看對方轉著筆,筆記卻一個半字沒寫。 不是第一次,每次卻都讓他擔心。 他們是雙生子,從小到大的熟悉度讓他總能很快理解到對方的意思。 可現下,他卻不懂了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他就發現虞夏有時會盯著自己發呆。目光中不帶有任何意味。但從其他方面來看又沒什麼問題,彷彿只是自己錯覺,或是剛好對方恍神時停留在自己身上。 虞夏頓了頓,沒想到他哥突然問。搔搔臉頰、扯扯書包背帶,還是選擇默不吭聲。 聽者皺起眉頭,也不是要問到底,只是還是難免擔心。 「背還在痛?」但現在他只能自己猜測。 「蛤?好多了。只要不要再……」虞夏下意識挺直了背,直接拉扯到傷口,反倒自己到抽口氣:「嘶!」 「行了,回家我再幫你冰敷。」擺擺手,要對方別亂來。 「蛤?還要敷?」 「瘀青要在四十八小時內盡量冰敷,你是想爸明天幫你揉開時又滲血就是?」 「一定要揉開嗎?」虞夏吞吞口水。雖然不是怕痛,不過能不痛當然是不痛最好。尤其他爸的力道……都不知是揉開還是揉壞。 「長痛不如短痛,你認命吧。」虞佟偷偷笑了下。他這弟弟天不怕地不怕,偏偏就不耐痛。 虞夏沒吭聲了。默默跟在虞佟身後看著他的背影。 他多少意識到虞佟為什麼突然問這些,無非是擔心自己走神的狀況。有時不知道該說對方是老媽子心態,還是只是一個做為兄長的責任,總是給予他過多的關心。 偏偏兩人又臭味相投,虞夏怎樣也討厭不起來這樣的關心。 ……果然還是很喜歡啊。 他突然想到在學校時的那個假接吻,一個念頭就這麼油然而生。他抿了抿嘴,猶豫再三才開口:「佟,來一下。」 虞佟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抓住,原本要走的道路就被偏移到旁邊小巷子。 「等等,夏,你忘記我們被禁足了嗎?」他忍不住提醒眼前人。 「一下、一下就好。」 虞夏卻不理他,連個原因都沒有提,逕自拉著人走。直到跑到公園,他才願意緩下腳步。 「幹嘛啊你。等等爸媽回來沒看到我們又要挨揍了。」昨天被揍就算了,畢竟自己也有份。可今天他真不想再被處罰。尤其虞夏背上的那個傷,還不知道會不會被父親打得更嚴重。 「就說一下就好。」虞夏的語氣也變得有點不耐。 可要是虞佟多分點注意力,就會發現握著自己的那隻手掌心,隱隱滲出了汗。 「那你至少說要幹嘛啊。」他也有些不滿了。一開始的確是他的鍋沒錯,可現在衍生出來的狀況,卻是由這弟弟引起的。 若是知道緣由還行,偏偏就是這樣一意孤行的行為讓他感到不悅。 虞夏沒有回話,東看西看就是不看他哥,雙手在身側握起拳頭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虞佟總覺得他的耳朵是紅的。 「佟,我……」好不容易開了口,卻又沒下文。 這下引起虞佟的疑惑,看見自家弟弟緊張的樣子,讓他稍微把剛才的不悅放置一邊。 看著他的雙拳握緊又放開、飄移的視線以及發紅的耳朵。不知為何,虞佟覺得心臟處一抽,跳動加速起來。 噗通噗通,好像跟著什麼聲音重合。 「什麼?」當他開口時,聲音有些顫抖。 腦海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要讓他說。可是,不能說什麼? 下一秒,他的眼睛就被蓋了起來,掌心的高溫熨燙著眼皮。 跟著,是炙熱的呼吸。 與早上貼近的距離有那麼一絲重合。不同的點是,嘴唇上多了一個柔軟的觸感。沒有任何入侵行為,就只是貼著,夾帶著顫抖。 小心翼翼到覺得害怕。 意識到那是什麼,虞佟用力推開對方。可已經來不及,剛才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嘴唇上。 下意識地,他用袖子用力擦嘴,想抹掉剛才的痕跡。 「夏,你……!」想說些什麼,話到了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,腦袋裡一片空白,只剩下各種情緒翻騰。 身體比腦袋還快反應,用盡全力地揍了對方一拳。 ……糟! 等到他意識到時,已經來不及。 本以為對方會反擊,然而他弟卻只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:「你就當被瘋狗咬過吧。」 「你先回家,我等等就回去。爸媽要是問起,你就說我放學就不見了,不知道我在哪。」跟著,對方揮揮手,揹著書包就往來的方向走遠。 看著對方的背影,虞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追上對方,還是任由離去。 ****** 一夜無眠,大概可以形容虞佟的處境。只要一閉上眼,就是當天的所有事情,一幕幕的回放,尤其是那張笑臉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,只知道虞夏很晚才回來,又被父親狠狠揍一頓。 沒有打上照面。 好像,所有的一切都亂了套。 不,是一開始就亂了套了吧?只是原本沉寂的問題漸漸浮上而有了答案。然而,他卻弄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。 兄弟倆一前一後到訓練場的。虞夏似乎也沒睡好,一到訓練場就找地方補眠。就連教練說話時也靠在牆邊打瞌睡,眼底的烏青清晰可見。 有點心疼。 不,在想些什麼啊。 好吧。他想他不知道應該怎麼便對自家弟弟。 震驚到現在也差不多消退,他只覺得尷尬。 那個吻……算是吻吧?應該是喜歡的意思吧?跟那些女孩子的喜歡一樣。 所以虞夏是同性戀? 但喜歡自己怎麼說還是很奇怪啊,明明是兄弟,怎麼會有這種喜歡的感覺? 他愣了愣,發現自己好像怎麼不討厭這種感覺。 以往被女孩子告白,除了開心自己是受歡迎之外就只剩下困擾。這次的情況雖然不同,不過同樣是收到喜歡的心意吧?除了震驚以及腦海中的阻止,就只剩一片混亂。 他是被一陣搖晃中回神,回來就發現自家弟弟近在咫尺的臉。 「怎了?叫你好幾聲都沒反應。」 額頭上癢癢的,瀏海被撥開,更看得清虞夏的臉。 啊,睫毛好長……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狠狠一抖,下意識就推開對方。然後面對的是他弟先是錯愕後,帶著受傷的表情。 張嘴想說話,人卻已經回過神遠離:「教練叫你。」 看著那個背影,他感到歉疚。 ****** 虞夏對他的好,他都看在眼裡。只是,他以為那是家人、是兄弟之間的好,沒想過對方對自己抱持著想要更親密的關係。 現在想想,提出假交往到底是自肥還是假戲真做呢?假如是前者,那未免太有陰謀。 可是不管有沒有陰謀,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對虞夏生氣或激起任何厭惡情緒。 有人說,不討厭就是喜歡。他曾對這種沒有灰色地帶的看法不屑一顧。但現在他卻不免有點小認真是否該這麼做。 說討厭嘛。那是他弟啊,怎麼可能討厭地起來。反正現在對外的同學們都以為他們在交往了,是真是假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。 心不在焉的後果是,整堂課虞佟都和虞夏兩人在旁邊坐冷板凳,看著其他人練習。後者是傷兵,而自己……說是他現在無法專心,下場也是只有被摔得分,做什麼練習都沒用。 一恍神,就是對方熟悉的那雙眼。 然後就被摔了。 就這麼度過了一周一次的練習時間。好不容易撐到下課,卻又似乎陷入另一場尷尬。 兄弟倆都沉默著。虞夏在想些什麼,他不清楚,而自己實則不知能做什麼。 這不是一句我想和你維持原本關係就能解決的事,要是弄個不好,也許他們連兄弟也當不成。 但,能怎麼做,他卻又沒有個底。 明明只是個接受、不接受的是非題,卻好難答題。 轉過轉角,差幾步路就能到家,沒想到卻看見意外的人。不只她,後面還跟了一群沒看過的,各個持棒帶刀,還不知道有沒有帶槍。 像電影一樣。 「怎麼,妳還不死心啊。明著暗著都來了,我是不是該給妳頒個毅力驚人的獎項啊。」虞佟還沒說話,虞夏倒是先一步有反應,將他哥遮在後面,還偷偷在對方掌心寫下快跑兩字。 「閉嘴!要不是你們!我才不會落到這個地步!」假仙女面目扭曲,已不見初見時的可愛。 雖然兄弟倆從頭到尾沒覺得她可愛就是。 假仙女顯然氣極,沒在等虞夏開口,就指揮起後面的打手上陣:「給我打!兩個都往死裡打!打死了算我的!」 一群青少年蜂擁而上,也沒給虞佟逃跑的機會,一上來就打。 虞家這兩個小伙子別看外表個個溫溫文文、白白淨淨,打起架來的狠勁也不輸給混幫派的傢伙們。 只可惜寡不敵眾、身上有傷,對方又有武器,兄弟倆一時也無法突破重圍,要跑也跑不掉。 幸好兩人機伶,沒被抓到,不然恐怕不是圍毆了事。 但這樣膠著下去不是辦法,他們家偏僻,那這麼大的動靜也不一定有人聽見,更別提救援。 也不知是假仙女知道他們住哪兒特意挑選,還只是碰巧。 「欸,佟,你說老爸今天在不在家啊?」耗費不少體力,虞夏的話聽來斷斷續續,有些喘。 「不知道,有可能跟媽一起出門。」 「那你說,媽什麼時候回來?」 「……應該快了吧。」 兩人體力都耗得差不多,連動作也遲鈍起來,再打下去恐怕就會栽了。 「嘖,早知道剛才先揍那個假仙女就不會這麼多事。」 「醒醒,要是你會出手早就打了。」 旁邊的人看到他們還有辦法講話,雖忌憚兩人的武力值,卻還是一波圍上來打。 「全部停手、不要動!警察!」 不知過了多久,期待的聲音終於出現,跟著有警察衝了上來,將正在械鬥的青少年一個個制伏。 有些人趁亂跑了,但大部分的人不是被送往警局就是送往醫院。虞佟虞夏是前往醫院的一批,但慶幸的是兩人頂多皮肉傷,就是血流的可怕,比起其他人骨折的骨折、脫臼的脫臼,還能行動。 如果忽略虞夏在病床上趴了半天才能起身的話…… 父母當然也被找來,又被罵了一頓。差點在醫院裡繼續上演家暴戲碼,要不是在旁邊的警察幫忙說情,大概虞夏不只趴個半天這麼簡單。 做筆錄、治療、雙生兄弟那一場的演戲當然也被假仙女爆了出來,一連串的事情一番折騰下來也累得夠嗆。 事情鬧得這麼大,不只是假仙女,大概連虞佟優等生的位置也不保。 不是怕這些,只是虞夏難免覺得對不起虞佟,為了這破事,連個人名譽都砸下去了。 嘛,雖然也不是不可以攬在自己身上,不過有這樣的弟弟,多少也是有影響吧。 「在想什麼?」虞佟從虞夏旁邊摸過來,不知怎地,他覺得身邊人安靜得不像話。 眼珠子轉轉,黑暗中看不清虞佟的臉,可他卻依然能在腦海中描繪出對方帶笑的眉眼。還有說著「你是我弟啊,弟弟不值得嗎」時那理所當然又寵溺的語氣。 心臟狠狠一抽。 這麼好的一個人啊,怎能背負這些臭名? 幾番動唇,卻什麼話也說不出,最後只能擠出短短幾字: 「沒有,快睡吧。」 TBC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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